作者:陳楸帆
大卡車在宋衛(wèi)東面前緩緩停下,沙塵揚起,他忙不迭用手捂住口鼻。車的后斗跳下來十幾個中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們穿著軍綠服裝,男生理著平頭,女生短發(fā)齊耳,左邊胳膊上系著紅色袖圈,手里還拿著各種干農(nóng)活的家伙:鑿子、鐵锨、撬棍……他們意氣風發(fā),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笑容,就像即將開始一場春游。
“給弄啥哩?”宋衛(wèi)東問道。
一個像是小頭目的高個兒女孩站了出來,甩甩短發(fā),鏗鏘有力地說:“我們今天是來砸碎毒害人民的封建殘余的!”
宋衛(wèi)東心里一慌,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他瞇縫起眼睛看著道路遠方,正午的太陽曬得路面熱氣蒸騰,有種氤氳的扭曲感。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有上級指示沒?”盡管宋衛(wèi)東比他們年長不了幾歲,但長年野外工作把他的皮膚曬得黝黑,顯得滄桑了許多。
“我們是八中的!”幾個男孩齊聲喊了起來,手里的家伙互相碰撞,叮當作響。
“你們回去吧,我是文管局的,奉上級指示,這里暫時不能砸?!?/p>
“毛主席教導我們,毛主席教導我們……”男孩們像被觸發(fā)了什么自動機制,同時背誦起語錄來,他們的聲音聒噪洪亮,以至于無法聽清其中的任何一句。
高個兒女孩舉起手,噪音消失了。
她的手一揮,拂過漫山遍野的佛龕和佛像,然后向下用力一劈,像是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一陣風吹過,宋衛(wèi)東汗涔涔的額頭頓覺清涼,他突然有了對策。
“這山上的佛像都是出自工匠之手,工匠是誰,勞動人民啊,他們通過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勞動,完成了這些凝結心血的果實,毛主席說‘勞動最光榮’,我們不應該隨意毀壞,要把它們當作反面教材,世世代代地傳承下去,教育我們的子孫后代,不要再受封建制度的壓榨和毒害。打倒封資修!”
“打倒封資修!”男孩們跟著握緊拳頭吶喊。
“毛主席萬歲!”宋衛(wèi)東努力掩飾自己的笑意。
“毛主席萬歲!”那個女孩面露不滿。
“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宋衛(wèi)東喊得愈發(fā)賣力。
“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女孩不得不跟著舉起拳頭。
“你們回去吧。”
孩子們面面相覷,看著高個子女孩,不知該如何是好。女孩咬了咬嘴唇,頭發(fā)一甩,手一揮。
“走!”
大卡車載著失望的學生們晃晃悠悠地沿著來路返回,卷起一陣黃沙。宋衛(wèi)東欣慰地露出笑容,但他的表情很快化為迷惘,他揉了揉眼睛。漫天沙塵中,他影影綽綽地看見了兩輛大卡車,像連體嬰兒般幾乎貼在一起,以同樣的節(jié)奏晃動著。
宋衛(wèi)東知道這不是幻覺,其中的一輛變小,另一輛變大,車上的歌聲也逐漸嘹亮起來。
他終于等來了遲到的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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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藝術家走了出來,緊繃的熒光上衣隱約勾勒出肋部線條,他的隨行助手在身后拖著沉重的箱子,里面是各種專業(yè)相機、燈具及漫反射材料。藝術家旁若無人地蛇行著,突然停下,又后退幾步,對在旁邊休息區(qū)等候的宋秋鳴點頭示意。
“該你們了。”他嫵媚一笑,精致的彩妝閃閃發(fā)光。
宋秋鳴站起來,尷尬地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門邊的綠色LED燈亮起,這表示攝影棚里已經(jīng)清理完畢,模特正期待著下一撥游客進入。宋秋鳴搖頭苦笑,帶著幾名年輕人推著CATNIP機器進入房間,他們需要較長的時間進行安裝調(diào)試。
這全是投資方的主意。
一開始宋秋鳴堅決反對這項提議,他認為“愚蠢、嘩眾取寵且毫無意義”,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名以拍攝人體寫真著稱的情色藝術師,這將把CATNIP項目帶入娛樂媒體的話語狂歡中??商湾X的公司不這么想,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能夠讓更多的人關注到這個項目,以及可能帶來的商業(yè)化前景。
“要是輸了怎么辦?”宋秋鳴心存疑慮。
“這只是一場爭奪注意力的游戲,不存在輸贏?!?/p>
宋秋鳴想,可能是披露中期財報的時間窗口到了,股東需要點利好刺激。
Anyway, money talks.
宋秋鳴讓組里喜歡攝影的年輕人做了下功課。這名藝術家原名百里霧繪,入行長達二十余年,以肖像及實驗攝影著稱,八年前改名為“L.I.Q.”,但從來不解釋這個首字母縮寫究竟代表什么含義。近年來以一系列意識出位大膽的人體寫真?zhèn)涫軤幾h,他的“互文”及“鑲嵌”系列均在市場上以高價拍出。
在他的鏡頭中,“性別”與“性”是永恒的主題。在“互文”系列中,他打破了以攝影師為中心的傳統(tǒng),走進拍攝對象的生活及內(nèi)心世界,引導他們展示自己的身體,自拍裸露甚至色情的照片,并在一定協(xié)議下上傳到公共的社交網(wǎng)絡。L.I.Q.最引以為傲的是,他總能激發(fā)出模特最為性感勃發(fā)卻又帶有性別認同障礙的表情,用他的話來說:“鏡頭作為攝影師感官的外延,無可避免帶上主體性別心理特征,如果被拍攝的客體足夠敏感,或者營造出這種敏感性氛圍,便能將這種性別互動投射到作品當中,因此,男人拍女人和女人拍女人所產(chǎn)生的審美效果是完全不同的,但倘若客體對于主體的性別認知存在障礙,便會帶來一種新的張力,新的審美。”
宋秋鳴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對L.I.Q.產(chǎn)生莫名的不適感。
規(guī)則是這樣設定的,同樣的拍攝對象、同樣的姿勢、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光照條件、同樣的成像介質(zhì),留給攝影師的發(fā)揮空間其實很有限。成像之后的作品會被抹去一切數(shù)字標記,發(fā)布到網(wǎng)絡上供網(wǎng)友投票,選出他們心目中“更好”的一張。
之所以是“更好”,而不是“更美”或者“更性感”,是因為經(jīng)過雙方協(xié)商后,認為“好”這個詞比其他詞更加籠統(tǒng)寬泛,而不容易由于文化背景差異帶出語義上的傾向性,有效減少統(tǒng)計學上的偏差。
宋秋鳴和助手們安裝調(diào)試著機器,模特在聚光燈下如馬奈筆下的奧林匹亞般優(yōu)雅半臥著,在宋秋鳴的要求下,她光潔的身體被暫時蒙上了黑布,遠遠望去仿佛一顆頭顱憑空飄浮在黑色背景中,顯得更加詭異。
模特的相關參數(shù)已經(jīng)事先被輸入CATNIP,所有能夠被識別的外部數(shù)據(jù)庫均被悉數(shù)讀取。機器按照之前標定的位置被固定好,當萬事就緒之后,所有工作人員都會撤離房間,只剩下赤裸的模特,和一臺等待按下快門的烏黑笨拙機器。
“你覺得我們該打開Emo模塊嗎?”助手輕聲問宋秋鳴。
“不是說還沒有調(diào)試好嗎?”
“那只是針對競品而言,實際上它對人類面部微表情的識別準確率能達到87%,正常人也就百分之五六十的水平?!?/p>
“你覺得能有幫助?”宋秋鳴揚起右側眉毛。
“我覺得不妨一試?!蹦莻€叫小光的年輕人習慣性地撇撇嘴。
所有工作人員開始退場,當最后一名年輕人將門帶上時,他看見模特掀開披在身上的黑色絨布,像是一塊巨大的玉石瞬間暴露在強光之下,晃得人眼發(fā)蒙。他遲疑了片刻,眼中射出一絲原始光芒,但隨即暗淡,將門緩緩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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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國是宋衛(wèi)東的同門師兄,現(xiàn)在在高校里當輔導員。說是高校,也幾乎處于停課的狀態(tài),學生們無心學習,似乎不“鬧革命”便無從揮灑他們過剩的荷爾蒙。
宋衛(wèi)東看著晚到的車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塵土攪拌著汗水在他臉上凝結成一道道灰黃的土痕,像是干裂開的雕像。他以為李建國從大學里給他搬的救兵終于趕來了,盡管這些學生胳膊上同樣系著紅色袖章。
然而情況不太對。車上的喇叭刺耳嘯叫著與之前那幫學生無異的口號,一波又一波更洶涌的音浪翻滾重復著。宋衛(wèi)東在塵土中看見了李建國,那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副自信激昂的表情。李建國垂著肩,耷拉著腦袋,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就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錯誤。
宋衛(wèi)東仔細瞧了瞧,李建國胸前沒有掛著什么大牌子,頭發(fā)也是好好的,沒被剃成陰陽頭,這才放下心來。
幾名學生先跳下了車,接著是李建國,趁著學生們往下一筐筐地搬沉家伙,他快步朝宋衛(wèi)東走來。
“建國,你可算來了,你不著(知道),剛才差點兒……"
“別說話,老老實實咕狀(蹲)那兒?!崩罱▏吐曊f,一邊架著宋衛(wèi)東的胳膊往邊上推。
“咋個意思嘛?不要嗡(推)我,再嗡我都板(摔)那兒啦?!?/p>
“你沒看報紙嗎,連故宮都要破四舊了,你且保不住這座山頭……”
“你說啥?是你出的主意,現(xiàn)在你又當叛徒!”
“現(xiàn)在除了不當革命的叛徒,什么叛徒我都愿意當?!?/p>
“你!我算是瞎了眼了!”宋衛(wèi)東看到學生們已經(jīng)分配好工具,開始站隊唱起語錄歌來,他忙不迭想掙脫李建國的雙手。
“衛(wèi)東,你好好聽我說,學校的領導和老師都被批斗了,現(xiàn)在正被拉去游街,搞不好命都沒了。因為我的專業(yè)背景,本來也是要被打倒的,我這是戴罪立功啊。”
“你有罪,我沒有!我可不能讓他們糟蹋了祖宗的心血。”
“你昭昭(看看)那黑煙,那是在燒書、抄家、砸牌匾。白馬寺已經(jīng)完了,經(jīng)書殘灰都堆成一人高了,連貝葉經(jīng)都被燒了,你還想什么呢?舊世界白茫茫一片真干凈了,你還是先把命保住再說吧?!?/p>
宋衛(wèi)東還想反駁什么,卻被一聲叱喝制止了。
“李建國,你在鬼鬼祟祟做什么?”宋衛(wèi)東認出是李建國班上的一名女學生干部,因為嗓門大,外號“母大炮”。
“不擇來不擇來(沒事兒),這就是宋衛(wèi)東?!崩罱▏駥O子一樣賠著笑臉。
母大炮一橫眉:“就是你報告的這山上有封建余毒?革命覺悟很高嘛!”
“我……”宋衛(wèi)東被這一問噎得說不出話來。
李建國捂住他的嘴,連忙接過話茬:“是是是,你看這山上的佛龕經(jīng)碑,那都是地主階級、封建王朝、反動勢力的象征,我們一定要把它們徹底鏟除,不再為害人民。”
“那你們還等啥呢,還不利索點兒抄家伙給我砸?”母大炮甩下話走了,領著學生們朝山上走去。
等到他們走遠了,宋衛(wèi)東一把推開李建國,往地上唾了一口。
“要去你去,這是損陰德的事兒,我可不干。”
“衛(wèi)東啊衛(wèi)東,我說你怎么就榆木腦袋,總也轉不過彎哩。你看三武一宗滅佛,誰能擋得???佛祖要真的有靈,怎么不顯身自保?”
“那是時候未到,你看史書上都寫著呢,太武帝被近侍所殺,北周武帝病死時才35歲,唐武宗毀佛后一年暴斃,柴世宗、宋徽宗、明世宗那可都是不得好死啊。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你不信?我信!”宋衛(wèi)東的唾沫星子噴了李建國一臉。
李建國不自在地埋下腦袋,像是在計算著什么,嘴里咕噥著不清不楚的話,突然他一拍大腿:“有了!”
“啥?”
“咱去救佛?!?/p>
“咋救?你沒聽見嗎,誰阻攔革命,誰就是革命的敵人,要把他打倒在地踩上一千只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你能耐?”
“你說你這腦袋,就跟那山上的石頭人兒一樣,死心眼兒。那學生使的都是蠻力啊,都往死里砸,碎成千八百片兒的,拼都拼不攏;咱使巧勁兒,一劈兩半,回頭把這些大塊兒都藏起來,粘起來,能修多少算多少,也算是消業(yè)解災不是?”
宋衛(wèi)東盯著他瞅了半天,終于咧出一絲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
“李建國啊,你上輩子就是那河里的泥鰍,只要網(wǎng)有眼兒手有縫兒,你就都能鉆出一條活路來?!?/p>
“扯這些沒用的,咱趕緊跟上去,要搶在他們前頭‘革那些封建殘渣余孽的命’,‘造那些封建迷信的反!’”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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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出現(xiàn)了,投票顯示,53.15%的網(wǎng)友認為左邊(by @CATNIP)的照片更好,而只有34.41%的網(wǎng)友認為右側(by @L.I.Q.)的照片更好,其余的網(wǎng)友選擇了"沒太大差別"。你們認為這個結果跟你的選擇一樣嗎?
網(wǎng)友評論(3147)
……
@EXAGE212:這真是對人類藝術的侮辱。
@悲傷的茼蒿:機器必勝!愚蠢的人類早就應該從地表上消失了!
@L.I.Q.全球粉絲俱樂部:強烈抗議黑箱操作,當然那臺玩意兒本來就是個黑箱,強烈要求重賽,所有Liquor都發(fā)動起來!跟丫死磕!(火火火)
@果斯塔號:平心而論,L.I.Q.的照片里女人都像在發(fā)情期,對于那些精蟲上腦的屌絲來說可能很誘惑,但是CATNIP的照片里,那個女人臉上有種不諳世事的好奇與驚訝,對于稍微有點人生閱歷和品位的男人來說,這種女人顯然更具殺傷力……
@DEM1229AT:求模特聯(lián)系方式,急?。?!
@秦時明月漢嗜官:現(xiàn)在我有點理解為啥清朝人會覺得照相機能攝人魂魄了(震驚)
……
“這場鬧劇該收場了。”平素溫文爾雅的宋秋鳴一巴掌拍在桌上,會議室里的人都抬起頭看著他。
“老宋,別讓媒體激怒你,這正是他們想要的效果。”資方代表淡然處之。
“是你們!游戲結束了,你們的目的也達到了,我只想拿著數(shù)據(jù)回到實驗室,繼續(xù)完善架構流程和算法,而不是坐在這里,聽這些沒譜的夸夸其談?!?/p>
“夸夸其談……我們可是在真金白銀地給你們砸錢哦。”資方代表用鋼筆一下下戳著桌面,發(fā)出啄木鳥叩擊樹干的聲響,“跟錢相比,我們的要求不算過分吧?!?/p>
“用那些網(wǎng)友的話說,你們現(xiàn)在不只侮辱了藝術,還要侮辱科學?!?/p>
“作為一名科研工作者,您應當學會更加客觀地看待事物?!?/p>
“看來我們對于客觀的定義有分歧,您讓我將一臺機器吹噓成帶感情的智能體,這客觀嗎?”
“我的原話是,讓它聽上去更有人情味點兒,只是一點?!?/p>
“我不是你們的公關對象,這招兒對我沒用。我再重復一遍,CATNIP所實現(xiàn)的一切都是在程序設定的范圍內(nèi),那里只有0和1,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現(xiàn)象。你有你的市場計劃,我有我的底線。咱們互相尊重,好嗎?”
“可外面的人不這么想,他們覺得你的機器比人更懂人,更能捕捉人類情感……”
宋秋鳴痛苦地捧住腦袋:“唉……小光,你來告訴他?!?/p>
那個年輕人噌地站起來,似乎已經(jīng)憋了很久,他大手一揮,將圖像投影到墻上。那是許多人像圖片拼成的照片墻。
“這次競賽,表面上假借民意,體現(xiàn)公開、公平、公正,但其實是L.I.Q.團隊精心策劃的結果,大眾的品位其實從某種尺度上講是可以預測的,只要掌握了充分的社交網(wǎng)絡數(shù)據(jù),所以最后選擇了……她。”
照片墻中的一張女子頭像快速擴大,充滿全屏,那是中日美混血的新晉超模Junyi Elisa Miyazaki Osborne,簡稱JEMO。
“如果你們了解JEMO的出道歷史,她是以混血面孔及清純氣息備受矚目,但L.I.Q.的作品卻是以肉欲著稱,這便是他們押下的賭注,網(wǎng)友們會無比饑渴地期待他們心目中的女神流露內(nèi)心欲望,據(jù)小道消息稱,L.I.Q.是靠費洛蒙來激發(fā)模特……”
宋秋鳴敲了敲桌子,示意不要過分留戀這些細枝末節(jié),小光假咳了一聲,臉上現(xiàn)出尷尬。
“呃……用你們的話說,我們應該建立起具有區(qū)隔性的產(chǎn)品形象,于是在人臉識別的基礎上,我們又加上了情緒識別的模塊?!?/p>
JEMO的臉部繼續(xù)放大,不同顏色的色塊標出表情肌的分布走向,開始輪流閃爍。
“其實情緒識別與人臉識別的基本原理相同,都是基于數(shù)據(jù)分析,足夠大的數(shù)據(jù)量使得機器能夠閱讀人臉哪怕最細微的表情肌動作,讓真實情緒無所遁形。在這一點上,人腦的辨別能力確實有待提高。我們讓機器‘閱讀’了JEMO以往拍攝的所有照片,將她的表情數(shù)據(jù)影射到曲面上。模特這一行干久了,連表情都會變成行貨,所以我們希望捕捉到的是距離曲面最遠的點,也就是說,其實我們的目的和L.I.Q.殊途同歸,希望打破JEMO的職業(yè)習慣,讓她流露出真實的另一面。”
JEMO的特寫開始以逐格動畫的方式緩慢跳動,她的眉頭微微蹙緊,雙眼瞪大,嘴唇微張,但這表情像流星般稍縱即逝,她隨即又恢復了職業(yè)化的冰冷笑顏。畫面再循環(huán)跳回第一格。
“這就是那個決定性的瞬間,顯然她還不太適應CATNIP的工作方式?!?/p>
“那道光斑是什么?”資方代表指著其中的某一幀問道。
小光看了看宋秋鳴,后者點點頭。
“為了強化這種陌生感,我們給CATNIP加裝了一個能發(fā)出聲響的預閃提示燈,是早已停產(chǎn)的古董級配件……”
“所以你們也有自己的費洛蒙。”資方代表含義不清地笑了笑。
“我們只是……”
一陣掌聲打斷了小光的欲辯無言,資方代表起立、鼓掌,朝向宋秋鳴的方向,臉上帶著誠摯的尊敬。宋秋鳴愕然坐著,不知該作何反應。
“宋教授,您用一個精彩案例,向我們演示了什么叫作建立產(chǎn)品形象。”
宋秋鳴臉上的表情沒有明顯變化。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資方代表深深鞠了一躬,帶領團隊離開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