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心地善良的小姐姐們和食物鏈頂層的看客老爺們,很慶幸能有機會發(fā)出微弱的聲音讓你們聽到,不論您此刻正忙著要去做什么事,請明白,我們正忙著為你們獻血,為此,我們付出的不僅是現(xiàn)在,還有種族的未來。請務必看完,您的支持對我們很重要。
我是鱟,不是猴,第四聲謝謝。您也可以稱呼我們?yōu)轳R蹄蟹,但我們不是蟹,相較而言,我們與蝎、蜘蛛以及已絕滅的三葉蟲反倒有著更近的親緣關系。我們已經在地球上生活了將近5億年。我們的祖先出現(xiàn)在地質歷史時期古生代的泥盆紀,當時恐龍尚未崛起,原始魚類剛剛問世,只有我們在漫長的4 億多年里始終保留著最本真的模樣,為此,你們稱我們?yōu)椤盎罨?。我可沒有吹牛,你們可以去人類的博物館看看,我們最早的先祖化石還在你們手上,那可是奧陶紀的寶貴遺產,距今已有4.38億~5.05億年了。當然,它和現(xiàn)在的我們比起來,外觀上會有一些微小的差異,這沒什么,哪怕只是傳一句話,時隔上億年想必也早就面目全非了,更何況傳遞的是復雜的遺傳物質。要說形態(tài)與我們相似的化石你們的博物館里也有,那是侏羅紀的遺產,距今也有1.44億~2.08億年了。我們與三葉蟲一樣古老,但只有我們活了下來,這是生命的奇跡。
延續(xù)到現(xiàn)在,我們一共有四支兄弟種族。第一支便是我們美洲鱟,我們生活在北美東海域,按人類的行政區(qū)域劃分就是加拿大的新斯科舍省以南,墨西哥灣沿尤卡坦半島到美國的緬因州沿岸。更精確一點就是北緯19度至45度的狹窄海域。第二支是中國鱟,它們在國內主要生活在廣東、廣西、福建沿海海域,比較偏愛湛江、北海、長樂、平潭附近。在日本和菲律賓也有小部分散落的族群。第三支是南方鱟,生活在廣袤的印度、越南、新加坡、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第四支是圓尾鱟,居住在印度、孟加拉、泰國、印度尼西亞還有中國廣西欽州、北海、海南儋州、臨高、澄邁、??诘貐^(qū)沿海地帶。通常,我們不同的族群之間不會相互走動,偶爾遇見了可能還會爭口食物,但我們彼此還是非常記掛的。
我們這一支生活在亞洲和北美東海岸。按照你們的分類,我們屬于螯肢動物亞門。我們的身體由三個部分構成:寬闊馬蹄形的頭胸部,小得多的分節(jié)的腹部和一根長而尖的尾劍(你也可以稱之為尾節(jié))。我們頭胸部的腹面有6對附肢:第一對稱為螯肢,專門用以捕捉蠕蟲、薄殼的軟體動物和其他獵物;其他5對附肢圍繞于口周圍,其功能為步行和進食,那都是我們的步足,每個步足的基節(jié)內側有長刺,我們用它剝離食物再將食物滾入口中,我們的步足就像人類的手一樣。我們的最后一對步足基節(jié)后面有一對退化的附肢,我們叫它脣瓣。
每只鱟都有九只眼睛,不要害怕我們,就算有九只眼睛我們還是逃不開人類的捕捉。在我們殼的兩側長有巨大的復眼,這些豆狀器官的作用是在交配季幫助雄我們尋找配偶。我們的背后長有一只原生感光體,這種小小的感光體是我們的側眼。在我們頭胸甲前端的中央地帶,緊湊地擠著兩個小眼和一個內頂眼。在底部,我們還長了兩只“腹側眼”,這兩只腹側眼能幫助我們在活動時找到正確的方向。
說到眼睛,我們也為人類做出過貢獻。人類科學家發(fā)現(xiàn)我們的復眼有一種“側抑制”現(xiàn)象,能使物體的圖像更加清晰,便將這一原理應用于電視和雷達系統(tǒng)中,提高了電視成像的清晰度和雷達的顯示靈敏度。不得不說,人類真的非常聰明。
我們其實不占用人類太多的生存資源,我們從小就吃一點水生蠕蟲,長大后偶爾吃幾次海藻和腐肉,主食是蛤和蚌。每年五六月,我們會趕赴大西洋的特拉華灣參加一年一度的盛大集會,這是延續(xù)種族存亡的關鍵時刻,在這里,我們瘋狂地產卵。每一位雌馬蹄蟹一次能產9萬顆卵??蛇@并不能改善我們的族群,從卵來到世界的這一瞬間起,就有無數(shù)的天敵留著口水窺伺一旁,從魚到海龜?shù)进B,誰都能輕易吃掉它們。每9萬顆卵里,只有10位幸運兒能僥幸活到成年,而活到成年后的等待著它們的命運也同樣險惡。
在美洲殖民時期,人類就開始捕捉我們鱟,作為肥料埋進土壤。在20世紀的特拉華灣,這成為了一個有組織的行業(yè)。一只只鱟被殘忍地蒸熟,磨成粉末成為肥料,用來施肥或者喂豬。數(shù)以百萬計的鱟因此失去生命。那是一個黑暗的年代。至今我們對小鱟講睡前故事時還會恐嚇它們:“再不好好睡覺就把你捉去喂豬?!敝灰f出這句話,可愛的小鱟們就算不馬上睡著也會開始裝睡。
近代以來,人類發(fā)現(xiàn)了我們血液的奇特能力,對此展開了大量取樣研究。和人類依靠鐵基血紅蛋白把氧氣輸送到全身不同,我們依靠的是含銅的血藍蛋白,因此我們的血液是好看的淡藍色。人類是靠體內的白細胞來對付和吞噬細菌的,而當我們遭到病菌侵襲時,我們仰仗的是體內的血藍蛋白,它們會把細菌封在一層黏黏的隔膜內,以此來防止病菌擴散。我們所處的居住環(huán)境比較惡劣,海岸線處地帶簡直是細菌的天堂,僅1克海底沉積物便包含10億細菌。如果沒有血藍蛋白的特殊能力,只怕我們都無法平安活到成年。
聰明的人類意識到這一能力的利用價值,他們用我們的血制成試劑,再滴入注射液,如果試劑立即凝固或變色,就足以判定注射液內含有會使人類發(fā)熱、休克甚至死亡的細菌類毒素。他們主要將這一手段運用于制藥和食品工業(yè)中,對毒素污染進行監(jiān)測。在疫苗和注射藥物的安全性檢驗中,科學家們先是在樣本內注射這種血藍蛋白。若血藍蛋白開始分泌膠性物質,則表明產品并未成熟。20世紀70年,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對實驗性藥物和外科植入強制執(zhí)行了該測試。如果沒有我們的偉大貢獻,過去四十年內,將會有數(shù)千甚至數(shù)百萬人死于不衛(wèi)生的注射。
因此,我們的血液在人類市場上被公然叫賣,價格居高不下——從我們的血液中提取的LAL(鱟試劑)每夸脫(1.1升)能賣到1.5萬美元。每年,美國人都要捕捉60萬只“捐贈者”,在48小時內從它們的心包處提取30%的血液然后再放生??伤麄儾恢赖氖牵部赡苤懒藚s不在乎,我們很多同胞根本活不過48小時,總有10%到15%左右的同胞會在抽血的過程中死掉,就算是幸存者也會在回歸海洋的過程中萎靡不振、步履蹣跚。這直接影響到我們的種族延續(xù)。要知道,人類捕獲的都是產卵期的雌鱟,產卵時它們必須得多次向潮間地帶行進,而這是非常耗費體力的。只有強壯健康的雌鱟才能在頻繁淌過奔涌的潮汐。而經過采血后,雌鱟往往沒有充足的體力去岸邊產卵,而大大減少了我們族群未來的希望。只有小部分人類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開始緩慢地研發(fā)人造血藍蛋白,希望他們可以盡快獲得成功。
中國這邊對我們兄弟族群的態(tài)度還是很友善的,廈門大學等單位曾嘗試為中國鱟人工建造宜居環(huán)境,但因頻繁采血,凡是飼養(yǎng)時間超過一年的鱟,都會出現(xiàn)明顯貧血等現(xiàn)象。養(yǎng)殖過程中,還有一個難關沒有攻克,每年冬季,鱟們都習慣于游回深海冬眠,而深海環(huán)境難以模擬。隨著環(huán)境影響,中國鱟的數(shù)量也在不斷減少,廣東、廣西、福建等省已將它們列入二級保護動物,臺灣金門、澎湖及香港等也設立了鱟保護區(qū)。但是仍有不少不法分子對鱟們亂捕濫殺。還有部分甲殼素廠家大肆低價收購鱟的幼崽,用來制造甲殼素,這種斬盡殺絕的做法對我們整個族群都造成了極大損害。更有甚者,在一些商販的盲目炒作和蓄意誤導下,鱟居然也成為了少部分人類餐桌上的一道菜品。出于對生命的高度尊重,我們必須嚴正聲明,我們具有特殊生理毒理性質,人類食用后容易出現(xiàn)過敏和中毒性休克等癥狀。這對我們兩族而言,都是無謂的傷害。
請善待我們,也善待自己吧。
救救鱟吧,救救珍貴的藍血,救救人類的朋友,救救人類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