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云南大學生命科學學院于黎教授所在的團隊宣布,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種新的穿山甲,暫名“神秘穿山甲”(Manis mysteria)。這是已知的第 9 種穿山甲,也是第 5 種亞洲穿山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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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給這個新種穿山甲起這樣一個“神秘”的名字,是因為研究團隊實際上并沒有見過這種動物。同樣,他們并不知道這種動物生活在哪里。讀到這里,你或許都要拍桌子了:自己沒見過的動物,竟然都能發(fā)表新種,還給它起名了??茖W研究工作這么不嚴肅的嘛!
先別急,說科學家們沒見過這種穿山甲,稍微有一點點不準確。實際上,他們確實見到過這種穿山甲,不過,所見的個體并不完整——甚至連“部分”都說不上。也許你已經(jīng)猜到了,研究團隊是根據(jù)“甲片”確定這個新種的。
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穿山甲科所有動物都已經(jīng)被列為重點保護對象。其中,中華穿山甲(M. pentadactyla)是我國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包括中華穿山甲在內(nèi),整個穿山甲科都被列入了《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mào)易公約》附錄一,任何從野外捕獵的商業(yè)用途均被禁止。然而,盜獵穿山甲和非法貿(mào)易卻屢禁不止。中國多地都曾經(jīng)破獲過大規(guī)模穿山甲走私案件。
在 2012 年和 2013 年,香港海關曾經(jīng)檢出并罰沒了 27 個穿山甲甲片。香港嘉道理農(nóng)場暨植物園張華榮博士團隊對這 27 枚甲片進行了分析,發(fā)現(xiàn) 2 個新的單倍型與當時已知的 8 個穿山甲現(xiàn)生物種可能無關。不過,當時檢出的基因片段非常有限,所以還無法據(jù)此得出更明確的結論。
沿著這樣的線索,于黎團隊分析了 2015 年和 2019 年在云南省罰沒的兩批穿山甲甲片中的樣本。最終確定,確實存在一個新的穿山甲物種。將這個物種暫時定名為“神秘穿山甲”,正是這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研究過程的體現(xiàn)。
在查獲樣品中發(fā)現(xiàn)的穿山甲新物種鱗片。圖片來源:楊鋒(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嘉道理農(nóng)場植物園)
此前,人類已知有 8 種穿山甲,其中 4 種分布在亞洲,4 種分布在非洲。4 種亞洲穿山甲全部列入穿山甲屬(Manis),親緣關系較近。而這一次確認的“神秘穿山甲”是于大約500萬年前,從菲律賓穿山甲(M. culionensis)和馬來穿山甲(M. javanica)中分化出來的。
亞洲的穿山甲,分布于中國南方、南亞和東南亞。這一區(qū)域環(huán)境多樣性極高,生境分化明顯,因此有大量未知物種尚未被科學家發(fā)現(xiàn)。此次第 9 種穿山甲的發(fā)現(xiàn),顯示我們需要對亞洲穿山甲有更多研究。
此次發(fā)現(xiàn)基于分子生物學的對比研究,并有一定的甲片形態(tài)學對比數(shù)據(jù)。但問題是,科學家并沒有辦法對甲片進行溯源。
目前,所有的穿山甲都是保護物種。理論上來說,沒有合法進口的穿山甲。而在非法貿(mào)易中,盜獵者通常會把甲片拔下來歸在一起運輸、販賣,沒有甲片的胴體歸在一起。
所以,走私的甲片,都是混合在一起的一大堆。近幾年幾個大案,動輒一噸、兩噸甲片,2021 年廣東海關甚至破獲過一起 8 噸甲片的大案。一只亞洲穿山甲,全身甲片加在一起,大約有 0.5 千克。也就是說,一噸甲片就意味著來自兩千只穿山甲。而且這些非法貿(mào)易的甲片,沒法追蹤到來自哪個國家,也不知道它們來自哪個島、哪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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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目前我們完全無法得知第 9 種穿山甲長什么樣子,更別提分布、數(shù)量、棲息地。通過這樣的方法,發(fā)布一個動物新種,確實是極為罕見的。
新研究顯示,這個種有較高的近交系數(shù)。換句話說,神秘穿山甲個體之間,彼此“近親結婚”的概率會較高。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很可能意味著,它們要不就是分布在一個小島或者孤立的森林里,是個很小的種群;要不就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大災難,個體數(shù)量已經(jīng)非常稀少——這個物種本身,就已經(jīng)在極其脆弱的狀態(tài)中了。
值得一提的是,科學家給這個新種起的“神秘穿山甲”這個名字,是“暫名”。因為嚴格來說,如果要正式描述并命名一個物種,需要發(fā)現(xiàn)這個物種本身,并建立“模式標本”。眼下,我們只是知道它們存在,而看不到它們的樣子,無法建立模式標本,無法正式定名。
如果不能盡快徹底杜絕野生動物非法貿(mào)易,也許科學家、也許我們將永遠無法一睹“神秘穿山甲”的真容。它將永遠“暫名”下去。
參考文獻
[1] Tong-Tong Gu et al, Genomic analysis reveals a cryptic pangolin specie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2023). DOI: 10.1073/pnas.2304096120
策劃制作
作者|花蝕 科普作家 徐來 科普作家
審核|黃乘明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
策劃|徐來
責編丨楊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