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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創(chuàng)作評論】幻想戀人與情感轉移——解析《機器妻》中的人機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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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社會,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已經成為中外文學、動漫影視及游戲作品中的一個常見主題。中國電影《非誠勿擾3》(2023)、日本動畫《戀愛flops》(『戀愛フロップス』,2022)、德國電影《我是你的人》(Ich bin deinMensch ,2021)、韓國電視劇《我的智能情人》(『? ?? ??』,2020)等作品,都以獨特的方式展現(xiàn)了這一主題。此外,人類是否能夠愛上機器人或人工智能等人機之戀的相關話題也在社會討論中廣泛呈現(xiàn),更加凸顯了這一議題的復雜性和多維性。本文聚焦小說《機器妻》,從“人與機器人之間產生親密關系的動機”“主人公對作為‘幻想戀人’的機器人如何產生感情變化”及“主人公與作為無機物的機器人之間在情感轉移過程中實現(xiàn)兩情相悅”三個方面探討人機之戀的主題。

一、小說《機器妻》描寫人機之戀的作品并不局限于當代,而是古已有之。在我國出版的小說中,于晚清出現(xiàn)的《機器妻》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國內外學者對該作品的版本進行了考察。《機器妻》曾被多次印刷出版,最初的出版記錄可以追溯到清朝光緒年間。根據(jù)付建舟所收集的印有“浙江圖書館藏”字樣的《機器妻》封面與封底圖(圖1)[1]260及其相關情報記述可知,《機器妻》于1907年9月由改良小說社印行,上海新世界小說社出版(以下簡稱新世界版),分為上下兩冊共計16回,封底標有“原著者:日本羅張氏”“譯述者:橫豎無盡室主人”等作者信息。宣統(tǒng)年間,這部作品經歷了再版。根據(jù)阿英(錢德富)的記述,改良小說社于1909年2月出版了同為上下兩冊的《機器妻》小說(以下簡稱改良小說社版),原著者、譯者與新世界版一致[2]。1912年10月29日至12月6日,同名作品在《盛京時報》上全文轉載,共計32回(以下簡稱盛京時報版)①。根據(jù)日本學者樽本照雄(Tarumoto Teruo)的考證,上述三版的內容完全一致[3]。

圖1 1907年版《機器妻》封面與封底圖

《機器妻》的原著者為“日本羅張氏”,這個署名表明該作品有可能是從日本譯介的翻譯小說。目前,已有付建舟、阿英、樽本照雄以及譚汝謙[4]等多位學者詳細整理了《機器妻》的內容和出版信息,并將其歸類為翻譯作品,但對該作品原作的考證結果卻都標注為不詳。此外,《盛京時報》由中島真雄創(chuàng)辦并刊載了眾多漢譯日本小說,1912年這次轉載刊登,也為考證其為譯作提供了依據(jù)。

《機器妻》雖涉及女性機器人,但其所屬作品分類卻不是當時盛行的“科學小說”。本文根據(jù)《機器妻》相關的書籍廣告資料并結合《〈盛京時報〉近代小說敘錄》(沈陽出版社2010年版)中對盛京時報版《機器妻》的記錄情報來看,新世界版的分類是偵探小說[5]、寫情小說[6]、言情小說[1]260,改良小說社版的分類為言情小說[7],而盛京時報版的分類為域外白話長篇偵探小說[8]。由此可見,該作品在當時是作為偵探小說或寫情、言情相關小說出版發(fā)行并被加以宣傳。

該作品的故事背景設在歐洲,講述了法國人沙爾退賓在意大利遇到外觀與當?shù)孛思t雪娘相似的女機器人——“機器妻”的故事。沙爾退賓起初未察覺到其真身是機器人,并深深愛上了她。在朋友和仆人的安排下,他與真正的紅雪娘見面,治愈了相思病。最終,他發(fā)現(xiàn)自己愛的是機器人,卻選擇與真正的紅雪娘結婚。除了愛情故事,作品還包括了沙爾退賓父親的被害、失落的遺物、紅雪娘家族的復仇及妓院客人的情感糾紛等元素,因此也被看作偵探小說。

二、《機器妻》中的女性機器人

值得注意的是,《機器妻》中的女性機器人并未被直接稱為“機器人”,而是用“皮做的人模子”“機器妻”來描述。由云和先生委托巴黎的專家制作了“機器妻”,目的是創(chuàng)造一個外觀與紅雪娘相似的機器人,吸引主人公沙爾退賓并幫助真正的紅雪娘完成家族的復仇計劃。與傳統(tǒng)機器人形象不同,“機器妻”是能發(fā)出動作、展現(xiàn)微笑但不能說話,并且需要組裝的充氣式人偶。

該作品中“機器妻”的名稱和描述展現(xiàn)了“機器人”一詞在漢語中的發(fā)展。歷史文獻中,《列子·湯問》的“能倡者”、《禮記·檀弓》的“偶人”等均為與“機器妻”類似的可動式人偶。這些早期的“機器人”通過中國傳統(tǒng)的機械和機關裝置實現(xiàn)動作?!墩f文解字》中有“主發(fā)謂之機”,“機器妻”的“機”指代的是機關和機件的裝置。根據(jù)張柏春的考證,宋代黃庭堅的《和謝公定河朔漫成八首》中首次出現(xiàn)了“機器”一詞,明朝末年《遠西奇器圖說錄最》中則開始用該詞介紹西方的機械技術,并在清末洋務運動時期被廣泛使用[9]。盡管“機器妻”以皮質活動人偶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并不符合傳統(tǒng)金屬“機器人”的形象,但其“機器”一詞的含義仍然貼近于中國古代由“機械和機關裝置”驅動的“機器人”。

晚清出現(xiàn)的另一種與“機器人”相關的提法是“機器造人”,《機器造人之奇異》(1906)和《機器造人》(1907)報道德國人形機器人“因律嗎而義”(即秘密之意)[10]與“愛泥克馬冷”[11]的新聞時使用了這種表達。

世界上也存在如日本的“機巧人偶”和“傀儡子”,以及西方文藝作品中的“Robota”“Automaton”“Android”等不同機器人稱謂,以指代可活動的人形造物。為規(guī)避不同機器人稱謂所產生的歧義,本文采用程林提出的定義,統(tǒng)一將這些人形造物歸類為“無機人造人”[12]。

“機器妻”被云和先生當作了紅雪娘的替身,用來吸引男主人公沙爾退賓。實際上在《機器妻》的時代背景下,已有人提倡用機器人代替人類承擔更多的社會角色,例如,1907年,《機器教師說》提出希望利用留聲機制作的“機器教員”代替真人教師[13]。到了1927年,更有名為《電氣女侍》的報道,介紹外國輪船上已經載有可以完成和面、打蛋等工作的女仆“機械人”[14],機器人已經開始發(fā)揮替身作用。

但是,《機器妻》中,沙爾退賓不清楚“機器妻”的真實身份,也沒有把“機器妻”當作人類的替代品。因此,這種情況下所產生的人機親密關系及互動模式,值得我們深入分析探討。

三、對“皮格馬利翁情結”的偏離

在《機器妻》這部作品中,人機之戀表現(xiàn)為:沙爾退賓在故事的開端收到了美麗的女子嫣然一笑后拋出的一束“雙金盞的花”并由此一見鐘情,他隨后得知這名女子可能是當?shù)氐募伺t雪娘,并誤以為收到的花意味著兩人是相愛的,進而深陷相思之苦。在《機器妻》第十一回的描述中,沙爾退賓反復回憶與女機器人初次相遇的情景,并稱這段感情為“愛魔戀魔”。由此可見,主人公此時已經徹底愛上了初遇的女機器人。

然而,沙爾退賓直到故事末尾才得知,與他相遇的“女子”實際上是由云和先生為幫助紅雪娘完成復仇計劃而安排的女機器人。這一發(fā)現(xiàn)揭示了沙爾退賓與女機器人之間的情感實際上基于一場誤解,他所追求的愛情是對一個不存在的“幻想戀人”的追尋。這意味著,在男主人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與一個無機人造人交往的情況下,即不存在“無機人造人意識”②的情況下,女機器人在沙爾退賓心中扮演了一個完美符合他所有幻想的愛情對象的角色。

這種不具有“無機人造人意識”的人機之戀在其他科幻作品里也有例子。星新一(Hoshi Shinichi)的《人造美人》(『ボッコちゃん』,1958)中,一位酒吧老板制造了名為“波格小妹”的美女機器人來吸引客人[15]。一個年輕人愛上了她而不知她是機器人,結果因此欠下巨額債務并因愛生恨,試圖投毒報復。

此外,描繪人機之戀的早期作品可以追溯到E. T. A. 霍夫曼(E. T. A. Hoffmann)的《沙人》(Der Sandmann,1816)。該作品中,男主人公塔納內爾也在不具備“無機人造人意識”的情況下,愛上了名為奧林皮婭的機器人。但這與《機器妻》《人造美人》的主人公主動與無機人造人建立親密關系的情況有所不同,塔納內爾患有精神疾病,無法正確區(qū)分機器人和人類[16]。因此,可以說《沙人》中的主人公是被動地與無機人造人建立了親密關系。

在《“皮格馬利翁情結”與人機之戀》一文中,程林闡述了西方早期性心理學中的“皮格馬利翁情結”(Pygmalionismus)概念[12]。該概念源自希臘神話中塞浦路斯王皮格馬利翁愛上了自己雕塑出的象牙少女的故事。在“皮格馬利翁情結”定義下,這種親密關系的形成動機要求人類必須具有“無機人造人意識”。性心理學家哈夫洛克·靄理士(Henry Havelock Ellis)指出,所謂的“皮格馬利翁現(xiàn)象”(Pygmalionism)也稱作“雕像戀”,他認為“雕像戀卻是一種病態(tài),因為所戀的對象,已經替代了活人,而自成一個目的”[17]。換而言之,“皮格馬利翁情結”患者用非活人的親密關系對象來取代了活人對象。日本學者澀澤龍彥(Shibusawa Tatsuhiko)用“人偶愛”這一術語來描述這種人與無機人造人之間的親密關系體驗,并認為那些只愛著死去之人或僅在幻想世界中才能產生愛情的人,實際上并不需要現(xiàn)實中的戀愛對象,他們只是滿足于將幻影(人偶)作為愛的對象[18]。因此,“皮格馬利翁情結”是在人類意識到親密關系對象為“無機人造人”,或有意將親密關系對象改造為“無機人造人”時產生的情感表現(xiàn)。這種親密關系是基于人類所追求的“戀愛對象”被視同或等同于“無機人造人”為前提而展開的戀愛行為。據(jù)此定義,《機器妻》和《人造美人》中的主人公由于不具有“無機人造人意識”,他們的人機親密關系偏離了“皮格馬利翁情結”的定義。

2009年上映的日本電影《空氣人偶》(『空気人形』)中同時展示了上述兩種人機之戀的情況。電影中主人公秀雄具備“無機人造人意識”,他深愛的是人偶狀態(tài)下的充氣娃娃“小望”。而另一位主人公純一不具有“無機人造人意識”,他愛上了突然獲得自我意識后的“小望”,并在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份后選擇與真人前女友在一起。這與《機器妻》中的男主人公在故事最后得知“機器妻”的身份后選擇與紅雪娘的真身結婚的情節(jié)頗為相似。盡管沙爾退賓和純一的戀愛對象都是“無機人造人”,但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后,都選擇了拒絕接受,轉而尋求與真正的人類建立親密關系。

綜上所述,“皮格馬利翁情結”式的親密關系并不適用于所有人機之戀的情況,尤其是前述的三部作品均產生了偏離其定義的情節(jié)。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由于缺乏“無機人造人意識”,從而無法識別親密關系對象的真實身份,“僅滿足于將幻影(人偶)作為戀愛對象”這一說法也無法成立。因此,將“皮格馬利翁情結”歸納為一種親密關系的范式時,必須考慮到不同作品中的特殊情況,并對這些例外進行分類。

四、幻想戀人與情感轉移

當沙爾退賓得知“機器妻”身份真相后,他并未表現(xiàn)出預期的悲傷或失望。針對主人公的這種情緒反應,需要對他們之間親密關系本質進行深入探究。因此,本文不僅著眼于這種脫離“皮格馬利翁情結”范式的人機之戀構造,還將進一步探討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分析男主角追求的親密關系本質,以及他如何與缺乏自我意識的“無機人造人”建立情感互動。

(一)幻想戀人

首先,無機人造人之所以能成為“幻想戀人”, 在于其外觀或行為與人類的相似性,引發(fā)主人公將其錯視為人類。佐佐木雄大(Sasaki Yuta)認為,這種錯覺來源于人們將人偶看作一個他者的認知。佐佐木在此處提出了一種觀念,即“人偶”被當作一種區(qū)別于人類自身的意識體,而不是單純作為一個物體,這種觀念被其稱為“他我”(Alter Ego)[19]。這一概念源自1931年哲學家埃德蒙德·胡塞爾(Edmund Husserl) 所提出的“配對”(L’accouplement)出現(xiàn)的“他我”概念,即“他”成為有機的(comme organisme)身體是源自“我”的感知,從而在這種配對中“他”被“我”賦予了肉體性(Leiblichheit)[20]。這一點與前文提及的“滿足于將幻影(人偶)作為戀愛對象”或是戀物癖的表現(xiàn)有所區(qū)別。在《機器妻》中,主人公對“機器妻”一見鐘情,其實是基于主人公的個人感知所產生的“機器妻是美麗的人類女性”這一“錯覺”,即無機人造人“機器妻”被主人公的“錯覺”賦予了有機化的身體。

其次,主人公在知曉“幻想戀人”的真身并非人類后,通常不會產生出消極情緒。這與心理學中兒童告別“幻想伙伴”(Imaginary Companions) 的行為表現(xiàn)有類似之處。馬喬里· 泰勒(Marjorie Taylor) 提出:“ 幻想伙伴”不僅限于無實體的虛構伙伴,也包括被兒童賦予人格或擬人化的玩具或人偶,且兒童對于玩具或人偶是否為活物的認識,并不影響“幻想伙伴”的形成;一旦這些幻想伙伴被兒童遺忘或放棄,兒童通常不會感到悲傷或遺憾[21]。在《機器妻》的情景中,主人公在知曉“機器妻”的機器人身份后,未表現(xiàn)出悲傷情緒,而是選擇了與真人結婚,這種反應可以通過“幻想伙伴”現(xiàn)象來理解。這一心理現(xiàn)象的理解,同樣適用于《空氣人偶》中純一的情感轉變。盡管“幻想伙伴”常見于兒童,但成年人的“幻想戀人”亦可視為此現(xiàn)象的延伸。

(二)人機親密關系中的情感轉移

主人公不具有“無機人造人意識”卻仍能從“幻想戀人”中獲得親密關系體驗。初次相遇時,“機器妻”給予沙爾退賓仿佛有感情意識的表情反應,讓他相信“機器妻”是有意拋下雙盞花,且認為兩人之間存在著相互的愛慕?!度嗽烀廊恕分心贻p人與“波格小妹”的交流引發(fā)的情感反應也與之類似。然而,《空氣人偶》中“小望”與純一則是基于自我意識的戀愛,這與前兩個案例的情況有所不同。由此可見,“機器妻”和“波格小妹”盡管缺乏自我意識,卻均被男主人公單方面解讀為兩情相悅的親密體驗。六川裕子(Rokukawa Yuko)認為在“他我”關系中人偶扮演的是鏡子的角色,并將《人造美人》中的親密關系體驗解析為,年輕人在對“波格小妹”進行“情感投入”的過程中,“波格小妹”扮演的鏡子角色反射了年輕人的欲望[22]。帕爾默·塞拉(Palmer Sera)[23]、六川裕子[22]等學者有關《人造美人》的研究是根據(jù)“波格小妹”的對話作用去剖析這種親密關系體驗。實際上,在主人公和“無機人造人”的情感轉移過程中,語言功能并非是必要條件。如將這種親密關系的“情感轉移”進行圖像化可以得出圖2。

圖2 主人公和無機人造人的情感轉移圖示

在《機器妻》中,這種情感轉移的過程體現(xiàn)在男主人公對“機器妻”的外觀和行為進行“情感投入”,產生情感的“鏡像反射”。于是主人公將“機器妻”的機械運動與人工面部表情解讀為“微微兒的一笑”“故意的拋的那枝子花兒”,并以此作為“機器妻”的情感回應,最終實現(xiàn)了兩情相悅的情感轉移。由此可以得知,在情感轉移過程中,“無機人造人”的語言、動作、表情均可以被解讀為情感回應,且通過人類的單方面“情感投入”與“情感回應解讀”從而達成這種親密關系體驗。

五、余論

隨著全球人工智能與機器人技術的發(fā)展,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聯(lián)系日益緊密,機器人變得不再限于實體存在,也不再僅僅是替代品或工具。無論是2021年日本開發(fā)的Air Friend 軟件中的虛擬朋友、2023年美國開發(fā)的Digi AI軟件中的虛擬戀人,還是中國戀愛游戲《戀與深空》于2024年2月公布的借用Apple Vision Pro 將虛擬戀人投射進現(xiàn)實世界的開發(fā)企劃,均展示了這一趨勢。這些進展所顯示出的人機之間的友誼或愛情,以及這種情感轉移所產生的諸多問題,都將成為未來社會中的實際議題?!稒C器妻》中的故事不只是文學作品的想象,對于理解與探討人機關系問題,以及未來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正確與科學相處模式的探索也具有重要參考意義。

作 者

朱沁雪,江西農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東京都立大學客座研究員。研究方向為中日比較文學視域下的童話、泛幻想文學與科幻文學等。
①《機器妻(一)》到《機器妻(三十二)》從1912年10月29日到12月6日連載于《盛京時報》,皆無作者署名。其中11月4日、11月9日、11月11日、11月16日、11月18日、11月25日及12月2日合計7日未連載。11月6日與11月7日所刊標題均為《機器妻(八)》,經過原文內容比照確認11月7日的實際內容為《機器妻(九)》;且11月8日所刊標題為《機器妻(九)》,但實際內容為《機器妻(十)》。本文使用的《機器妻》文本均為盛京時報版。

②本文將人類對無機人造人的真實身份的意識簡稱為“無機人造人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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