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最陡峭的崖壁上，也逃不脫被采摘殆盡的命運

在江南水汽豐饒的懸崖上，生長一種不甚惹眼的植物。每至五六月間的花期，原本只有鮮綠的崖壁上，開始出現(xiàn)點點細紅和嫩白，這正是石斛在開花。它的花小巧玲瓏，雖不及芙蕖之艷，木蘭之香，卻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在當地人的口里，石斛是無法企及的“吊蘭”，或稱“金耳環(huán)”，是難以折取的藥材。這種小而可愛的蘭花，就生長在光滑布滿苔蘚的崖壁上，高得難以一窺究竟。

鐵皮石斛Dendrobium officinale | 版納花輪君

楓斗與金釵

石斛名之由來，源于它的藥用。古人取懸崖上的石斛莖入藥，因為石斛莖條“細若小草，長三四寸，柔韌，折之肉而實”（出自宋《本草衍義》）。石斛自然枯萎的假鱗莖，因為失水會自然卷曲，加之由綠變成金黃，光滑的外皮具有明顯光感而被人稱作“金釵”。江南的石壁上本多石斛，安徽、江西所產的石斛種類甚多，有細莖石斛、鐵皮石斛、霍山石斛以及石斛本種，古人所講的“石斛”便是這些種類的泛稱。石斛入藥較早，因為其無毒，加之生長之地高懸，進而略顯名貴。

未開花的石斛 | 含笑

古人以石斛的假鱗莖入藥，對其炮制的過程中要反復的揉搓晾曬，經過炮制的石斛莖條，雖然已經失去水分，但是莖條依然柔韌，被揉松的柔軟莖條自然卷曲，形成一個個螺旋的小斗，謂之“楓斗”，又因其色澤金黃，狀如卷曲的耳環(huán)而得名“金耳環(huán)”。“斛”即大斗，作為古代的量器，有一斛十斗的說法。

石斛莖條制成的"楓斗" | 含笑

石斛之名的由來大抵是說一種生長在石頭上形狀如斛的藥草，古人雖言之語意不詳，但大體源自石斛本身自然枯萎的假鱗莖的樣貌。李時珍提到石斛，“其莖狀若金釵之股，故古有金釵石斛之稱，今蜀人栽之，呼為金釵花。”由此可知，普通老百姓并不把“石斛”這個藥名當真，而是喚做“金釵花”，猶如鄰家碧玉一般，溫婉隨和。

石斛的莖條 | 圖蟲創(chuàng)意

陷入絕境的石斛

在我國，石斛屬植物有近90種，大多數的石斛屬植物分布在西南山地。石斛屬有非常多的種類開花艷麗而溫婉，博得世人之愛，加之高懸于崖壁或是樹頂，讓很多人趨之若鶩，瘋狂采挖。古人最早入藥的石斛不分種，只是以性味甘者為上品，于是我們現(xiàn)在植物志中所指的石斛本種（D. nobile）因其味苦而并不是古人記載，生于安徽六安附近鐵皮石斛、霍山石斛才是古人藥用所指的石斛。

鐵皮石斛的花 | 含笑

明末清初，藥用石斛進一步細分，根據其假鱗莖新鮮的皮色，將靠近浙江所產，皮呈紅褐色的稱為“銅皮石斛”即現(xiàn)今所指的細莖石斛；安徽及江西所產，皮色灰綠的稱為“鐵皮石斛”。藥用的石斛，便以現(xiàn)今所指的鐵皮石斛、霍山石斛兩種為上品。藥用石斛種類確認之后，因為石斛是歷史上的名藥，民間對它的采挖很嚴重。

細莖石斛 Dendrobium moniliforme | alpsdake / Wikimedia Commons

自清至現(xiàn)代幾百年間，原本常見于石壁的兩種石斛皆因此而絕跡。本世紀之初，因為迷信石斛為所謂的仙草，冠以所謂的“抗癌”功效，致使野生鐵皮石斛基本野外滅絕，僅有極少個體殘存在人所無法企及之地，無法統(tǒng)計?；羯绞沧叩搅藶l臨滅絕境地。

人工栽培的希望

石斛是一種附生于裸露巖石的蘭花，它的根系肉質，利用包裹在根體外的海綿組織緊緊吸附在石面上。在這層海綿組織中，石斛可以吸取雨水并保存起來，并滋潤著海綿組織細胞中共生的真菌，來固定空氣中的氮元素，以及分泌酸性物質從堅硬的巖石中汲取養(yǎng)分。自然界的每一種生物，它們都有自己的生存的生態(tài)位置，而石斛正是選擇了這樣一個貧瘠而又危險的環(huán)境，讓競爭者難以從它的手中奪取生存之地。

崖壁上開花的細莖石斛 | Alpsdake / Wikimedia Commons

采藥人有句俗語：“藥材行里有金釵，山貨行里有猴頭”，其含義便是把石斛比作山珍海味一般的難得藥材。因為石斛生長極為緩慢，縱然它可以從裸露的石頭上汲取養(yǎng)分，從空氣中獲得水分，但貧瘠的環(huán)境讓它生長能力極為有限。石斛是合軸性分枝生長，即假鱗莖頂端不會再生長，新的假鱗莖是從舊的假鱗莖基部的新芽發(fā)育而來，一般一年只更新一次，每次也僅有一兩枚新的假鱗莖。

石斛入藥的部分正是假鱗莖。因為常年的采挖，石壁上的野生石斛已經極為稀少，五六月間的美麗石斛花，也變成了罕見景色了。石斛為了生存，在環(huán)境嚴苛的石縫中找到立足之地，而如今卻被人類逼上了瀕臨滅絕的境地。

石斛的假鱗莖被大量采集入藥 | 圖蟲創(chuàng)意

所幸人工栽培的鐵皮石斛尚存一絲希望，2010年，為了減少對野外資源的采挖破壞，提高藥用石斛的產量，中科院華南植物所培育出鐵皮石斛的藥用栽培品種——中科1號鐵皮石斛。這個栽培品種比野生種具有更茁壯的假鱗莖，其粗度和長度都比野生種更具優(yōu)勢，產藥量增幅不少。希望這些栽培種可以滿足藥用需求，讓自然界那些僅存的野生石斛得到喘息，在崖壁上再次開出鮮亮的花朵。

人工種植的石斛 | 圖蟲創(chuàng)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