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大地——開滿“笑臉”的地方

1888年，高更給梵高帶來了一種黃色麻質(zhì)的畫布以及一種新的黃色顏料。梵高如獲至寶，用這些材料畫出了很多幅向日葵。在給弟弟寫的信中，梵高曾這樣說：

向日葵是屬于我的花，

向日葵向著太陽，

太陽象征著愛情。

他一改自己陰郁的畫風，留下了這一組金色的傳世之作。

在19世紀紛繁復雜的歐洲，向日葵能給予人力量和希望，正如梵高筆下的樣子。全世界的小朋友們最早會畫的花朵往往也是向日葵，它們還會被畫上笑臉，仿佛對著太陽盡情開心。

你知道，世界上這種笑臉綻放最多的國家是哪里嗎？

前兩位——俄羅斯和烏克蘭。

01

一朵小野菊

向日葵起源于美洲，至今，美洲仍保有數(shù)十個向日葵屬的物種。約5000年前，今天美國范圍內(nèi)的早期人類開始了馴化向日葵的工作。最早的野生向日葵頭狀花序遠小于現(xiàn)在，瘦果（葵花籽）也小得多，看起來不像好吃的樣子。

北美的林地向日葵（Helianthus divaricatus），可以借以想象五千年前向日葵的樣子。

圖片來源：圖蟲創(chuàng)意

和大多數(shù)美洲農(nóng)作物從南到北傳播不同，向日葵在密西西比河下游初步馴化完成后，反而南下到了墨西哥和南美，成為了早期難得的油料作物。沒有向日葵，恐怕瑪雅人的玉米和南瓜都沒有那么香甜。

02

我不認識葵

當然，向日葵和玉米南瓜一樣，也是隨著地理大發(fā)現(xiàn)傳到歐洲的。1510年，向日葵到達西班牙，不過還不是作為農(nóng)作物，只是用作觀賞，可見彼時的向日葵仍然比今天瘦小得多，這點即使從梵高的畫上都能看出來。

圖片來源：圖蟲創(chuàng)意

向日葵在英文世界里就叫sunflower——太陽花。這個名字并不是因為它隨著太陽的運動而旋轉(zhuǎn)，只是因為它的花盤長得像太陽。

萬歷年間，向日葵來到中國，最早叫做“向日菊”，后來《群芳譜》中因其高大而叫“丈菊”。

接下來就有意思了。不知道西方的古人為啥覺得太陽周圍有一圈光芒，大概是晃眼晃的，反正咱們的先民并不敢直視太陽。在我們的古畫里，太陽永遠是一個紅色的球，跟咸鴨蛋黃似的。所以，咱們并不覺得這玩意有多像太陽。

不過，東西方起名字的手段別無二致。中國人覺得這種花一人來高，大葉飄搖，氣質(zhì)上倒有點像我們的上古神菜——葵菜，也就是今天的冬葵，或叫冬寒菜。

于是，在遙遠的東方，向日葵干脆叫起了向日葵，就像一個廣東人叫翠花，或者一個東北人叫細球一樣莫名其妙。

哦，時間線亂了，那時向日葵還沒到中國，那是1697年。

03

活人不能讓油憋死

彼得大帝是個妙人，和同時代的康熙、乾隆一樣，喜歡私訪。這一年，他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隨著俄國的代表團到西歐去考察。在荷蘭，沙皇見到了向日葵，兩眼放光。荷蘭緯度這么高，這玩意都活得好好的，要是弄到咱們俄國去，說不定能大有作為??！

彼得大帝怹老人家

真不怪沙皇沒見過葵花籽——這種后來被我國東北人民叫作“毛磕兒”的“老毛子最愛磕的北方特產(chǎn)”。

要知道，苦寒之國那時都缺油料作物，俄國每年從地中海高價進口橄欖油，費老勁了。

電影《幸福的生活》中，人們直接將瓜子從向日葵上擰下來嗑。

可能你要問了，同樣寒冷的白山黑水那時也沒有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呢，也沒見從地中海倒騰食用油啊？

嗨，用不著啊，咱用動物油嘛！白肉血腸殺豬菜，脂渣都剩不下啊。

動物脂肪一直是我國不可或缺的營養(yǎng)和調(diào)味佳品

圖片來源：圖蟲創(chuàng)意

可能你又問了，那俄國人就不能跟咱學學嗎？問得好！

不能。

俄國人信仰東正教，這個從東羅馬帝國傳來的基督教古老教派，有嚴格的教徒守則。每年大大小小的齋戒日加一起大概有180天之多，這些日子里，不僅不能吃肉，也不能吃動物油，就連動物奶油都不行。有的特殊齋戒日甚至連橄欖油都不許吃。反正給你個清單，凡是單子上的油，一律禁止。

教徒是虔誠，可教徒也需要六大營養(yǎng)素啊，何況那天寒地凍的地方。

所以，向日葵被沙皇引進后，立刻風靡——向日葵不在單子上吧，歐洲的老神仙們哪知道這種洋玩意。于是乎，齋戒還齋戒，炸油餅還炸油餅，兩全其美，并行不悖。

04

第二故鄉(xiāng)

誰成想，向日葵一到俄國，尤其是如今烏克蘭的這片黑土地上，長勢喜人。別看那地兒冬天凍死狗，夏天可挺暖和。向日葵的生長周期短，三四個月就夠了，一點不耽誤。

那時曾在東歐風靡的甜點Halva，就是用葵花籽油做成的。

圖片來源：圖蟲創(chuàng)意

在農(nóng)民和農(nóng)學家的努力下，戰(zhàn)斗款向日葵越來越瘋狂。有一個叫做“俄羅斯猛犸”的品種，株高超過3米，花盤直徑30公分以上。俄國一下從油料進口大國變成了出口大國。

一家超市貨架上的葵花籽油

圖片來源：shutter

俄國不僅出口油，還出口向日葵，甚至還出口到了人家的老家北美。

北美人一下懵了，這是啥玩意？向日葵？跟我們玩借魂還尸呢這是??？

隨著一頓全球種質(zhì)資源大亂斗，美洲又選育出了更大的品種，比如“摩天大樓”等，但這些高大型、能生養(yǎng)的向日葵大多都帶有當年俄國選手的基因。

另一方面，最早到達歐洲的觀賞性向日葵被專門選育出矮個、彩色的品種，如今也是重要的觀賞植物了，我們改日再著重說它們。

05

國 · 花

向日葵不僅解決了俄國人吃油的問題，還獲得了大量的出口創(chuàng)匯。時至今日，葵花籽和葵花籽油的產(chǎn)量，俄羅斯、烏克蘭穩(wěn)居前兩名，遠遠領先于包括它原籍在內(nèi)的其他國家和地區(qū)。

尤其是烏克蘭，擁有著大片肥沃的黑土地，種什么都香甜，它的櫻桃、葡萄都是享譽全球的農(nóng)產(chǎn)品，但它們加在一起也不如向日葵。據(jù)蘇聯(lián)1956年的統(tǒng)計，當時的烏克蘭共和國種植了全蘇四分之一的向日葵。要知道，烏克蘭只有60萬平方公里，而蘇聯(lián)有2000多萬。

2019年全球向日葵種植面積

俄烏兩國人民有多愛向日葵呢？

這么說吧，全球只有少數(shù)幾個國家以向日葵為國花，這其中還包括蘇聯(lián)。秘魯好歹是向日葵老家那片兒的，可以理解。只有俄羅斯和烏克蘭，深愛著這種傳入僅有三百年，幾乎可以稱為“入侵植物”的遠客。

我想，除了經(jīng)濟利益，俄烏人民更喜歡向日葵昂揚的精神和微笑的面龐吧，對于那個率真無邪的戰(zhàn)斗民族來說，置身于向日葵的海洋中，既有脂香四溢飄來的力量，又有萬頃金黃送來的浪漫。

畢竟力量和浪漫，正是他們的過去，也將是他們的未來。

希望在這片并不算遙遠的土地上，生靈無恙，笑臉依然。

撰文 | 信浮沉

部分圖片 | 圖蟲創(chuàng)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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